柯平：管理赋能 专业发展：绩效与成效视角的智慧图书馆评估
2025年11期【本期推荐】
作者：柯平
来源：柯平.管理赋能专业发展：绩效与成效视角的智慧图书馆评估[J/OL].信息与管理研究,1-11[2025-09-18].https://link.cnki.net/urlid/31.2118.G2.20250917.1441.002.
*本文系作者在“智慧图书馆技术应用讲座”所做的报告整理而成，研究生刘悦参与了整理工作。
摘要：随着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智慧图书馆建设已成为全球图书馆领域转型发展的核心任务与战略方向。本文立足于“十四五”期间智慧图书馆建设上升为国家战略的背景，深入探讨了智慧图书馆评估范式从注重效率的绩效评估向侧重实际影响的成效评估的转变。文章系统回顾了我国公共图书馆评估历程及其对技术应用的推动作用，辨析了绩效评估与成效评估的核心内涵、理论依据及国际实践，并构建了一个涵盖智慧空间、智慧服务、智慧资源、智慧管理及智慧馆员等多维度的综合评估框架。结合国内外典型案例，文章分析了当前智慧图书馆建设的关键技术、实践成果与面临挑战，旨在为未来智慧图书馆的科学评估与可持续发展提供理论参考与实践路径，最终推动图书馆事业通过管理赋能实现专业发展，在数字智能时代彰显其不可替代的社会价值。
关键词：智慧图书馆 绩效评估 成效评估 公共图书馆 人工智能 评估体系
0 引言
智慧图书馆建设已上升为图书馆发展战略，成为图书馆转型发展的核心任务之一，构建科学评估体系是衡量其建设成果、明确发展方向的关键支撑。2025年，国际图联（IFLA）发布《图书馆人工智能引入指南》，为智慧图书馆评估提供了全球视野下的伦理框架与方向指引。该指南明确图书馆在推动人工智能“负责任、包容、可持续”使用中的关键角色，强调图书馆秉持的言论自由、隐私保护、开放性等价值观，应成为技术应用与评估设计的核心准则。这一指南不仅为智慧图书馆的技术应用划定伦理边界，更从评估逻辑上强化了“效率与价值并重”的理念，为绩效与成效双视角评估体系的构建提供了重要理论依据。
从行业实践来看，我国智慧图书馆建设已历经从概念探索到模型落地再到战略调整的发展阶段，技术应用场景不断拓展，服务模式持续创新。但评估体系的建设仍滞后于实践发展，存在评估维度单一、指标设计与智慧化特征适配性不足、成效量化难度大等问题。因此，系统梳理公共图书馆评估的演进规律，明确智慧图书馆评估的核心维度与要点，不仅具有理论填补价值，更能为行业实践提供可操作的评估框架，助力智慧图书馆建设从技术驱动向价值驱动转型。
1 公共图书馆评估发展历程与智慧图书馆建设成就
1.1 公共图书馆评估的演进脉络
公共图书馆评估与国家五年规划形成紧密的阶段性对应关系，历经多轮发展逐步完善。1994年（“八五”期间），公共图书馆首次开启系统性评估序幕，初步涉及计算机技术在图书馆的应用探索。1998年（“九五”期间），第二次评估将重点转向图书馆自动化建设，推动计算机单机应用向自动化系统过渡，互联网技术开始逐步影响图书馆业务流程，图书馆集成系统概念初步普及。“此次评估将自动化是否达到一定水平列为一级馆必备条件之一，具有十分积极的导向和促进作用”。2004年（“十五”期间），第三次评估持续强化技术应用，进一步提升图书馆业务自动化水平。2013年（“十二五”期间），第五次评估延续建设性评估思路，以改善办馆条件、提升业务能力为核心目标。2017年（“十三五”期间），第六次评估实现关键转型，确立以读者为中心的服务导向，构建“服务—业务—保障”三大指标体系，重点推动数字图书馆发展。2022年（“十四五”期间），第七次评估深化服务导向逻辑，绩效评估概念在指标设计中进一步明确，为智慧图书馆评估积累实践经验。
公共图书馆评估工作由文化和旅游部（原文化部）主导，中国图书馆学会负责具体实施。前五次评估以建设性评估为核心，聚焦图书馆自身建设维度，重点关注管理条件、资源储备、网络覆盖、计算机办公配置及业务系统建设等硬件与基础能力指标。第六、七次评估则转向服务性评估，以提升服务能力与用户满意度为目标，通过服务创新反向驱动业务能力升级。其中，两次评估均将数字图书馆发展作为核心任务，为智慧图书馆的兴起奠定技术与实践基础。
1.2 智慧图书馆的发展阶段与关键成果
智慧图书馆的理念与实践并非一蹴而就，其萌芽可追溯至“十三五”期间。智慧图书馆的发展历经从概念落地到战略推进的渐进过程。2015年，广东盐田出现国内首个初级智慧图书馆，彼时的智慧化应用局限于空间、空调和通风系统等简单场景，虽功能较为基础，但为行业提供了智慧图书馆建设的早期示范，标志着智慧图书馆从理论走向实践。
“十三五”期间，智慧技术在图书馆领域的应用逐步拓展。2017年，南京大学发布国内首个图书馆智能机器人“图宝”，智慧图书馆专题论坛于同年召开，行业对智慧化发展的关注显著提升。2018年，上海图书馆引进机器人馆员“图小灵”；国内首个智慧图书馆协同创新联盟成立，推动智慧技术的跨机构协同应用与资源整合。2019年，下一代图书馆平台概念兴起，南京大学发布IRSP2.0新系统及配套联盟服务；首届中国高校智慧图书馆（馆长）论坛召开，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形成双向互动。2020年，苏州图书馆智能化立体书库通过验收，智慧技术在图书馆基础设施建设领域实现重要突破。
“十四五”期间，智慧图书馆建设正式上升为国家战略，进入快速发展期。2021年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年份，在顶层设计方面，3月，“智慧图书馆”被列入国家“十四五”规划及2035年远景目标，智慧图书馆建设馆长论坛召开，“全国智慧图书馆建设体系”正式提出；12月，“全国数字图书馆建设与服务联席会议”正式更名为“全国智慧图书馆建设联席会议”。在业务实践方面，全国首个智能编目系统“采编图灵”于2021年在广东中山图书馆落地，编目业务领域实现技术突破；4月，上海图书馆正式上线“FOLIO（云瀚）流通系统”，标志着国产化智能图书馆平台的成熟；同时间，《长三角智慧阅读倡议书》发布。2022年4月，全国首个智慧书柜落地武汉江夏；6月，王世伟《智慧图书馆引论》出版，为行业提供理论支撑；9月，上海图书馆东馆开馆运营，上海长宁图书馆 “新页书房” 智慧空间启动，智慧应用场景从单一设施向多元化空间延伸。2023年，由武汉大学吴丹教授主持的 “智慧图书馆体系的关键技术研发和应用示范”获批国家重点研发计划，为智慧图书馆技术研发提供国家级科研支持。2024年，文旅部开展智慧图书馆创新应用优秀案例评选，19个案例入选，其中“采编图灵”系统、天津中新生态城图书馆系统等成为行业标杆。2025年，无感借阅技术在多地图书馆普及，大模型技术在长沙、深圳等地图书馆落地应用，智慧服务向深度化、个性化方向发展。纵观“十四五”，智慧图书馆建设在国家战略引领下，呈现出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并举，关键技术与应用场景不断突破，从大型馆、发达地区向区域性、基层馆逐步扩散的良好局面。
2 智慧图书馆评估的核心维度：绩效评估与成效评估
智慧图书馆的评估不应是单一维度的测量，而应是一个融合了内部效率与外部效果的综合体。其评估方向主要涵盖两个方面：一是沿袭并深化传统的绩效评估（Performance Evaluation），二是逐步引入并强化的成效评估（Outcomes Assessment）。
2.1 绩效评估的内涵与实践特征
绩效评估在国际图书馆界已非常成熟。IFLA将其定义为“图书馆的服务或活动与预设目标之间的比较，其实质是图书馆实现其目标特别是满足用户需求的程度”。国际标准《信息和文献工作——图书馆绩效指标》进一步阐释，绩效关注的是“图书馆提供服务的效益（Effectiveness）和提供服务过程中资源配置及利用的效率（Efficiency）”。
绩效评估的本质是衡量目标达成度，它主要回答“我们做得怎么样？”（How well did we do?）的问题。通过设定量化或质性的目标（如年借阅量、读者到馆人次、数字资源访问量、咨询响应时间、活动举办场次等），并将实际结果与这些目标进行比较，可以清晰地判断图书馆工作的效能：超额完成目标意味着高绩效，完全达成目标意味着绩效合格，部分未达成则意味着低绩效。其核心关注点是经济、效率、效果与公平。
澳大利亚公共图书馆的绩效评估体系颇具代表性，其评估指标主要围绕投入和产出展开。投入指标包括馆藏数量、经费支出、馆员数量等；产出指标则包括到馆访问用户量、服务项目内容、服务量（如借阅量、咨询量）等。例如，评估馆藏建设的合理性（资源配置效率）、信息服务的数量与质量等。这种评估方法能够有效衡量图书馆的资源利用效率和服务产出能力，在中国以往的评估中也较多地采纳了类似的思路。绩效评估方法多样，包括平衡计分卡法、模糊综合评价法、层次分析法等。
绩效评估的优势在于指标清晰、数据易得、易于量化比较，能够有效驱动图书馆提升内部运营效率和服务能力。它的局限性在于过于关注图书馆自身的活动与产出，而未能进一步揭示这些产出对用户究竟产生了何种实质性的影响和改变。
需注意的是，绩效评估受区域发展差异影响显著。东部沿海地区因经济基础雄厚、技术资源集中，人均借阅量、服务响应速度等指标普遍高于中西部欠发达地区，这种差异导致绩效评估难以全面反映服务对用户及社会的深层价值。
2.2 成效评估的定位与国际实践
成效评估是智慧图书馆评估的新兴核心维度，《图书馆 · 情报与文献学名词》将成效评估解释为“通过定性或定量的方法，对用户利用图书馆服务或资源后发生的变化进行评估和测度的活动”，聚焦用户感知效果与社会影响，其核心在于衡量服务的“实际价值”而非“流程效率”。这一定义明确成效评估的“用户导向”与“价值导向”，即评估的重点不是“图书馆做了什么”（绩效），而是“图书馆服务给用户和社会带来了什么变化”（成效），其核心价值在于挖掘图书馆服务的深层价值，为图书馆的战略规划提供“价值支撑”。成效是图书馆的服务和资源被用户利用后，在用户知识结构、技能水平、行为态度、职业发展、生活质量乃至社区文化、区域经济等方面引发的积极变化。例如，一个读者借阅了10本书（图书馆的绩效），但其中有两本书彻底改变了他对某个问题的认知并指导他解决了实际困难（图书馆的成效）。
成效评估的核心是用户感知、影响力和价值贡献。由于其结果发生在用户端，而非图书馆内部，因此其评测难度远高于绩效评估。传统上依赖于用户满意度调查、焦点小组访谈、个案追踪等定性或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方法。
成效评估的难点在于需追踪服务的长期影响，用户个体差异大，社会影响难以直接量化——如图书馆服务对区域文化教育、社会经济的间接推动作用，或读者借阅图书后知识结构、认知能力的提升效果，均无法通过简单数据统计完整呈现。其关键关注方向包括用户实际获益程度、社会对图书馆价值的认可、服务对弱势群体的帮扶效果等。
尽管存在评估难点，国际范围内已形成诸多成熟的成效评估实践经验，为我国智慧图书馆评估提供参考。澳大利亚公共图书馆的成效评估实践起步较早，1990年，澳大利亚图书馆与信息协会（Australian Library and Information Association, ALIA）颁布了《趋向优质服务：澳大利亚公共图书馆的目标、目的和标准》，分别在1994年、2011年、2012年进行了修订。2016年11月，ALIA发布新版的公共图书馆评估标准《澳大利亚公共图书馆评估指南、标准与成效评估》。新版标准共有15个指标，从服务提供、服务范围、服务参与与利用、用户满意度四个方面对公共图书馆的运营做出量化要求。其中，“服务参与与利用”维度的“弱势群体服务参与率”“长期用户比例”指标，关注服务对不同群体的覆盖与持续影响；“用户满意度”维度的“服务实际获益评价”“服务推荐意愿”指标，聚焦用户对服务价值的主观感知。为简化评估流程，澳大利亚公共图书馆联盟（Australian Public Library Alliance,APLA）还开发了“成效评估Excel计算器”，图书馆只需录入相关数据，计算器即可自动生成成效评估结果，包括各指标的得分、与行业平均水平的对比、存在的短板等，极大提升了成效评估的可操作性。
美国大学与研究图书馆协会（Association of College &Research Libraries，ACRL）的学术图书馆成效评估实践，以“影响力评价”为核心逻辑，构建了适配学术场景的成效评估框架。ACRL自1996年开始研制《学术图书馆成效评估报告》，于1998年6月正式发布。该报告对“绩效”与“成效”在概念上做了明确的区分，“绩效”从投入和产出两个方面分别列出所涵盖的要素，“成效”被界定为通过接受图书馆提供的服务，用户产生的自身受益，以及内在或外在的改变，简言之，可表达为用户对公共图书馆的满意度。图书馆绩效评估理念关注经济、效率、效果、公平，绩效评估方法主要有平衡计分卡法、模糊综合评价法、层次分析法、数据网络分析法和360度反馈分析法等。图书馆成效评估强调图书馆服务对读者、个人用户或集体用户的影响。ACRL还推动建立“学术图书馆成效评估联盟”，联盟成员共享评估工具、数据标准、实践经验，形成行业协同的成效评估机制，为学术图书馆的成效评估提供支持。
智慧图书馆的技术优势为成效评估提供了可能，借助人工智能技术可实现用户感知数据的自动采集（如图书馆出口的智能满意度监测设备），无需人工发放问卷，降低评估成本，提升数据实时性与准确性。
2.3 绩效与成效的辩证关系
绩效与成效并非相互排斥，而是相辅相成、逐层递进的关系。绩效是成效的基础，没有高效率、高产出的服务活动（高绩效），就难以产生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影响（高成效）。例如，无人问津的服务不可能产生任何成效。成效是绩效的升华，成效是绩效的终极目的和价值验证。图书馆存在的根本价值在于其对用户和社会的积极影响，而非仅仅在于其自身活动的多寡。理想的智慧图书馆评估体系应同时包含绩效指标和成效指标。绩效指标用于监控内部运营、优化资源配置；成效指标用于证明图书馆的社会价值、争取更广泛的支持，并指引未来发展的战略方向。智慧图书馆的技术优势，特别是人工智能和大数据分析能力，为解决成效评估数据获取难的问题提供了新的可能性，使其从“难以评测”变为“可以评测”乃至“高效评测”。
3 智慧图书馆建设及其多维评估体系构建
智慧图书馆建设是一个长期的、动态的发展过程，也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其评估需遵循其发展规律，覆盖其系统构成中的所有关键要素。
3.1 智慧图书馆的发展阶段与建设内容
智慧图书馆建设大致需经历三个阶段：智能图书馆初级阶段（“十四五”及“十五五”初期），以实现单项业务的自动化、智能化为特征，如图书馆机器人、自助借还、智能盘点等；智慧图书馆中级阶段（“十五五”末期至“十六五”），实现全馆业务流程的智慧化融合与协同，构建起真正意义上的智慧图书馆实体；智慧图书馆体系高级阶段（2035年远景目标），打破单馆界限，形成互联互通、资源共享、服务协同的智慧图书馆生态系统。
智慧图书馆建设内容涵盖四个方面：（1）智慧规划与设计，包括整体战略规划、发展建设规划和技术方案设计；（2）智慧组织管理，对智慧图书馆所需的资源、人员、流程等要素进行重组和优化管理；（3）图书馆要素智慧化，分步骤、分批次地实现资源、空间、服务、管理等各个要素的智慧化改造；（4）推进智慧化项目，通过申报和实施具体的建设项目来落地智慧图书馆规划，推动智慧技术应用，如20世纪90年代的“数字图书馆推广工程”。
智慧图书馆的建设与发展深受外部环境的影响，包括保障条件（政策、资金、人员），用户需求、技术环境和社会环境。美国兰德公司《展望2045:研究未来20年全球趋势的影响》报告指出，未来影响全球的技术包括数字技术（AI、元宇宙、区块链等）、物理技术（纳米技术、机器人、新能源等）和生物技术（基因工程、脑机接口等）。智慧图书馆建设虽以数字技术为主体，但也需关注物理和生物技术可能带来的潜在影响与融合应用。
3.2 智慧空间及其评估
智慧空间是智慧图书馆的物理载体，其不简单是 20世纪90年代兴起的信息共享空间（Information Commons）、学习共享空间（Learning Commons）、研究共享空间（Research Commons）等的升级版，而是综合应用数智技术定制的新型空间，以5G、物联网等技术为支撑，从传统信息空间、学习空间升级为融合阅读、学习、研究、交流、休闲功能的综合场景。2002年，Bailey等将信息共享空间模式细分为三类：（1）巨型信息共享空间 (Macro-commons)，即信息世界 , 尤其是通过网络获得的数字信息；（2）微型信息共享空间 (Micro-commons)，即计算机 / 数字技术、外设软件和网络设施高度集中的区域；（3）整合信息共享空间（Integrated commons），即提供用于研究、教育和学习的特定场所，尤其强调数字信息。与传统图书馆空间相比，智慧空间具有“感知化”“互联化”“智能化”“多元化”四大特征。感知化指空间具备实时感知用户行为、环境状态的能力；互联化指空间内的设备、资源、用户通过网络实现互联互通；智能化指空间可根据用户需求、环境变化自动调整服务与环境参数；多元化指空间功能涵盖多种场景，满足用户的多样化需求。
对智慧空间的评估，需超越传统“阅览面积”“座席数量”“书架长度”等指标，转而关注其智慧化程度及其产生的绩效与成效。绩效评估需要考察空间利用效率（如单位面积服务人次）、设施使用率、能耗效率、智能化设备响应时间与故障率等。成效评估重点评估用户满意度、空间对学习研究效率的提升程度、对文化交流与创新的促进作用，以及其作为新型公共文化空间的社区吸引力等。评估智慧空间需重点关注“智慧化程度”，包括5G网络覆盖完整性、富媒体技术集成水平、多业态功能融合度，区分单一功能的低级空间与综合服务的高级空间。深圳盐田区智慧书房、上海长宁“新页书房”是智慧空间的典型案例。评估盐田区智慧书房需考察空间功能整合度，如阅读、交流、休闲功能的有机衔接，智慧管理系统对全区场馆运营数据的实时联通能力；评估“新页书房”则需聚焦智慧设施应用效果，如智能照明、温控系统的用户需求响应灵敏度。
智慧书库作为特殊智慧空间，需开展专项评估。2019年12月10日，苏州第二图书馆开馆，建筑面积45600平方米，共建设7层，其中地下1层，地上6层，分为南北两个区域。苏州图书馆二馆智能书库采用两类系统：VNA窄巷道叉车智能书库与四向穿梭车智能书库。从绩效指标看，四向穿梭车系统为全自动操作，存取效率、空间利用率更高；VNA 叉车系统需人工操作，效率相对较低。从成效指标看，VNA系统造价低于四向穿梭车系统，适合存储低利用率图书，可降低运营成本；四向穿梭车系统响应速度快，适合高利用率图书，能提升用户取书便捷性，形成“功能适配场景”的评估逻辑。自动化书库将全程自动化存取书籍，实现图书的高密度储存和高效利用率；大型分拣系统实现图书高速分拣和精准配送，与智能立体书库组成了苏州图书馆文献典藏中心和流转枢纽，促进全城文献流动，提升文献服务时效。
3.3 智慧服务及其评估
智慧服务是智慧图书馆的核心功能，涵盖生成式AI服务、传统服务智慧化升级（如无感借还、智能推荐），其知识化、智慧化程度远超传统信息服务，属于后知识服务范畴。智慧服务以用户需求为导向，融合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等技术，不仅涵盖借阅、检索等基础服务的智能化改造，更延伸至知识推荐、学术支持、个性化咨询等高阶服务领域。其核心特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生成性”，指依托生成式AI技术，可主动生成适配用户需求的知识内容；二是“协同性”，指基于人工智能、大数据技术，实现智慧馆员与机器人的协同服务；三是“赋能性”，指通过服务帮助用户提升知识获取能力、学术研究能力，实现从“信息提供”到“知识赋能”的转型。智慧服务的评估需结合服务类型与技术特征，从“绩效—成效”双维度分层构建评估体系，确保全面覆盖服务效率、用户体验、社会价值等多元维度。
2025年6月，全国首个图书无感借阅闭环系统在济南市图书馆部署实施。该系统由RFID智能巡航盘点仪、3D虚拟图书馆平台、无感借还通道三部分组成。RFID智能巡航盘点仪采用超高频 RFID天线阵列轨道移动方式，借助强大算力和特定算法，15分钟即可同步完成一座超大型图书馆馆藏图书数据的实时采集与上传，综合成本仅为智能书架的3%，图书识别准确率高达98.4%, 该技术已获国家发明专利。3D虚拟图书馆平台依托RFID智能巡航盘点仪的数据支持，可按索书号对海量图书进行线上虚拟排架，然后通过对图书馆空间高精度一比一建模，构建3D地图，可视化呈现每本图书所在架位。无感借还通道能够在读者行进过程中自动读取读者信息和多册图书信息，瞬时完成读者与图书信息的绑定和解绑，实现无停留、无感知图书借还，省去读者操作和排队的麻烦，借还效率超传统方式10倍以上。
2025年7月，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馆藏AI检索”服务正式面向读者开放。系统依托于多项关键技术对馆藏书籍的书目信息（包括标题、作者、主题、摘要等元数据）进行深度分析与关键特征提取，基于大语言模型（DeepSeek-R1）精准理解读者以自然语言形式提出的多样化检索请求，具备联网获取相关信息的能力，并依据用户原始提问对检索到的海量信息进行智能化的重排序并呈现结果。系统还运用语言模型能力生成直接的回答或书籍推荐，并无缝对接省图的馆藏搜索引擎，实现馆藏资源的高精准度匹配与定位，有效引导读者获取所需实体或数字文献。
生成式AI服务的评估可分为三级：基础级为直接应用现成工具，技术门槛低，评估权重较低；进阶级为结合业务需求改造工具，功能适配性提升，评估权重中等；高级为自主研发行业大模型，深度契合图书馆服务场景，评估权重最高。
传统服务智慧化升级的评估需分层开展。自助借还属于初级智慧化，若叠加基于用户画像的智慧推荐功能，则升级为高级智慧化，评估需关注推荐精准度；无感借还的评估需兼顾绩效与成效，绩效指标包括盘点时长、盘点量、识别准确率、设备成本，成效指标包括用户排队时长减少率、操作便捷性满意度；3D虚拟图书馆平台与AI检索的评估，绩效指标关注检索精准度、响应速度，成效指标考察用户需求满足率。
线上线下一体化是智慧服务的重要方向，评估需关注服务同步性（如阅读推广、学术讲座的线上直播与线下参与协同）、覆盖广度与深度；面向弱势群体的智慧服务评估，需考察服务覆盖量（如盲人AI线上指导次数、弱势群体培训资源数量）与用户获益程度（如信息素养提升效果），需突出“适配性”与“帮扶效果”，避免技术应用形成“数字鸿沟”。评估图书馆在支持用户知识利用、创新以及区域发展、国家战略中所做的贡献（成效），这是评估的最高层次。通用人工智能（AGI）、数字藏品（NFT）、增强现实（AR）/ 虚拟现实（VR）、元宇宙等技术将深刻影响未来智慧服务形态，评估体系需保持开放以容纳这些新要素。
智慧服务体系建设围绕多元融合与创新展开。在服务范畴上，既整合线上线下，打造全民阅读服务，又融合信息与知识服务，并推进智慧总分馆建设，同时兼顾弱势群体，提供专属智慧服务；从技术与架构维度，借助数智技术构建体系架构以实现服务落地。而基于知识的智慧服务，涵盖智慧知识服务、知识利用与创新、知识共享与增值以及区域知识联盟服务等方面，全方位助力知识的传播、利用与价值提升。
3.4 智慧资源及其评估
智慧资源是智慧图书馆的基础支撑，涵盖传统纸质资源与数字资源的智慧化整合，包括数据资源管理、纸电一体化建设，这也是智慧图书馆采集和加工的对象与结果。纸电一体资源的智慧化推进，主要从基于纸电一体的数字资源智慧化着手，做好数据采集与数据管理工作，进而构建起完善的智慧资源体系，以此提升纸电一体资源的智慧化程度，更好地满足用户对资源的智慧化利用需求。
评估需贯穿资源采集、加工、存储全流程。采集环节关注效率（单位时间采集量）与多样性（纸质、电子、音视频等类型覆盖），成效关注资源与用户需求的适配度。加工环节关注精度（编目数据准确率）与效率（单位时间加工量），成效关注资源检索与利用的便捷性；广东中山图书馆“采编图灵”系统实现了图书贴码、贴标、贴RFID标签等采编业务的全自动化，极大提升了绩效，对此类智慧的评估需重点考察效率提升幅度、准确率及人力成本节省效果。存储环节关注容量与安全性，成效关注资源存取便捷性与长期保存能力，需对比传统密集库与智慧存储系统的场景适配性。
3.5 智慧管理及其评估
图书馆管理就是在图书馆系统中运用各种管理手段与职能，达到图书馆预期目标和最优化的过程。智慧管理是在科学管理、信息管理和知识管理基础之上的一种新的管理模式，是智慧图书馆高效运行的保障，涵盖业务管理、行政管理、组织文化、事业管理的智慧化转型。2020年9月，上海图书馆正式上线“FOLIO（云瀚）馆藏管理系统”，可以实时追踪文献位置、状态的变化过程，让图书馆资产管理有据可查，上海图书馆的典藏、编目、流通等多个业务部门在系统中协同工作，进行文献的验收、出入库、移库、剔旧、盘点、数据导入和管理；2021至2023年间，上海图书馆（含2022年新开东馆）和上海虹口区图书馆曲阳分馆又相继上线“云瀚流通系统”。对此类智慧管理评估需关注功能完整性（覆盖采编、借还、办公等全流程）、业务协同性（模块间数据共享）、管理效率提升幅度；成效评估需考察平台对服务质量的间接推动作用。
在智慧图书馆管理系统建设项目需求方面，国家图书馆已开展需求会议与论证，未来图书馆管理平台上新系统需先进行认证项目的需求论证，且平台建设涉及软件、系统化评价以及智慧馆员评价。智慧馆员评价关联馆员智慧素养，智慧馆员团队建设也将成为重要指标；在智慧图书馆平台建设与评价上，涵盖图书馆业务智慧化（智慧采编、智慧管理）、智慧图书馆软件以及智慧图书馆系统与平台等内容。
3.6 智慧馆员与虚拟馆员评价
智慧馆员的培养与评价是智慧管理成败的关键，需评估图书馆员的智慧素养、能力结构转型以及智慧馆员团队建设水平。智慧馆员不仅指现实中的馆员，还包括虚拟馆员（数字人馆员和具身机器人馆员），他们是智慧服务的重要提供者。
近年来，国内多家图书馆积极推进数字人馆员建设。2022年9月，上海长宁图书馆启用数字人馆员“馨叶” ，可依据读者借书喜好推荐新书，还能通过小程序提供“在馆阅读”“自助取书”等便捷服务。2024年，首都图书馆推出数字人馆员“图阅悦”。2025年，深圳图书馆推出AI馆员“布小智”，借助DeepSeek-R1大模型，融合自然语言处理、知识图谱等技术，打造集智能咨询、个性化荐书等功能于一体的服务平台；山东大学图书馆推出AI馆员“山小图”，与DeepSeek对接，能提供从“馆藏查询”到“政策咨询”等全场景咨询服务，还可智能推荐资源、进行图书AI解读及办理图书续借等业务；上海交通大学图书馆也推出了AI学习伙伴数字人“交小圕”，融合了老馆长形象设计，增强用户亲切感。
智慧图书馆的评估最终要落实到“人”的维度，既是衡量馆员队伍的变化，也是衡量服务受众的获得感。从发展看，虚拟馆员将纳入图书馆员队伍建设。在图书馆统计与评估中，现实馆员评估要关注智慧素养（技术应用能力）、业务能力提升等；而虚拟馆员评估需考量虚拟馆员数量、能力以及服务满意度等。
未来如何对数字人馆员和具身机器人馆员进行评估，有以下思路：一是要做好数字人馆员和具身机器人馆员描述，包括基本特征描述（名字、昵称、微信微博名、性别、出生年月、性格特征、兴趣爱好等）、岗位描述（馆员编号、类别、所属部门能力、岗位职责、岗位考核、责任维护人等）等方面；二是要进行数字人馆员和具身机器人馆员的能力评价，包括核心业务能力（如推荐能力、咨询能力、借阅辅助能力、导读能力等）和业务相关能力（如写作能力、表达能力、交流能力等）；是要进行服务绩效与成效评价，包括服务量、响应时间（绩效）；用户满意度、问题解决率、对图书馆形象的提升作用（成效）等。
3.7 智慧图书馆事业管理与评价
宏观层面的评估也至关重要。国家和地方需要制定相关政策，推进智慧图书馆标准化的制订与实施，同时开展智慧图书馆评价与专项评估，涉及政策制定（地方智慧图书馆政策合理性与落地性）、标准化建设（标准完善度与实践适配性）、评价工作（评估体系科学性），需考察管理措施对智慧图书馆发展的支撑作用，为智慧图书馆建设提供制度保障。虽然目前还未构建出智慧图书馆的指标体系，但这是后续努力的方向，旨在为智慧图书馆事业的发展提供科学的管理与评价依据。
4 智慧图书馆建设的支撑条件与基层发展对策
4.1 技术支撑与建设路径
智慧图书馆建设依赖多技术协同，核心技术体系以数字技术为主导，物理技术、生物技术为补充。数字技术中，生成式AI赋能知识服务生成，5G保障空间实时互联，区块链确保资源数据安全，元宇宙打造沉浸式阅读场景；物理技术中，纳米材料优化智慧书库存储容量，自动驾驶技术辅助智能书车运行；生物技术虽应用较少，但生物识别技术已用于用户身份验证，以提升服务安全性。具体应用案例如江西省图书馆新馆融合云计算、大数据技术，打造“智慧红色图书馆”，实现红色资源智能推荐；天津中新生态城图书馆应用卫星定位导航技术，实现图书精准检索；上海图书馆东馆通过人工智能技术，构建智慧楼宇与场馆预约系统，形成多技术协同应用范式。
智慧图书馆建设路径需遵循“规划—组织—分步—驱动”逻辑：智慧规划明确目标与技术方向；组织管理整合资源与人员，建立协同机制；分步智慧化，从单一资源 / 空间入手，逐步系统整合；项目驱动需借助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地方专项等引入技术与资金，保障落地。
4.2 基层图书馆发展对策
尽管智慧图书馆评估框架逐渐清晰，但在实践中，尤其在基层图书馆，仍面临严峻挑战。智慧图书馆建设投入巨大，基层馆普遍面临经费短缺和技术人才匮乏的双重制约。许多基层馆缺乏业务数据积累，数据集成和处理能力低，构建本地化知识库、进行深度成效评估困难重重。社会评价需要建立利益相关者模型并进行科学抽样，方法论复杂，成本高昂。如何在有限的预算下，选择最适合自身业务场景的技术，平衡绩效与成效、创新性与实用性，是智慧图书馆建设决策的难点。
针对基层图书馆面临的资金、技术、人才短缺困境，需采取务实策略。第一，小项目推进，优先实施低成本项目。对于资源有限的图书馆，不应贪大求全，可从增加一个智慧阅览桌、建设一个智慧书房等小型项目做起，展示效果，逐步积累，争取更多支持，快速实现智慧化初步落地，积累经验与资源。第二，规划先行。将智慧图书馆纳入地方“十五五”规划，使其成为政府的一项工作任务，从而为争取财政支持提供合法依据，保障资金持续供给。第三，人才培训。加强基层馆长与馆员的智慧技术培训，联合高校、大型图书馆开展“师徒结对”帮扶，提升技术应用能力。第四，借鉴“共享工程”模式。由国家图书馆牵头搭建全国基层智慧服务平台，提供标准化智慧系统与技术指导，缩小区域智慧化差距。利用AI、大数据等技术，开发更高效、低成本的成效评估工具与方法（如自动化满意度监测替代部分问卷调查），降低评估门槛。
5 结论与展望
智慧图书馆的评估正经历一场从效率导向到价值导向的范式变革。单一的绩效评估虽能有效衡量图书馆内部的运营效率和服务产出，但无法充分揭示其存在的深层社会价值。因此，必须引入并强化成效评估，关注图书馆服务对用户个体、组织机构和社会发展产生的实际影响与改变。理想的评估体系应是绩效与成效的有机结合，既保证运营的卓越，也证明价值的独特。
本文提出的涵盖智慧空间、智慧服务、智慧资源、智慧管理和智慧馆员的多维度评估框架，旨在为这一复杂系统的科学评价提供思路。评估不仅是对过去的度量，更是对未来的指引。它通过“管理赋能”，引导图书馆选择合适的技术路径，优化资源配置；也通过促进“专业发展”，确保图书馆在技术浪潮中坚守核心价值，提升馆员队伍能力。
展望未来，智慧图书馆建设是一个长期迭代的过程，其评估体系也需动态发展。随着通用人工智能、数字孪生、脑机接口等技术的演进，智慧图书馆的形态和服务模式将持续演变，评估的指标与方法也需不断创新。最重要的是，评估的最终目的不应是冰冷的分数和排名，而应是更好地理解图书馆如何通过技术赋能，更有效地传承文明、服务社会、启迪智慧，最终实现其“滋养民族心灵、培育文化自信”的崇高使命。这是一项需要图书馆学界、业界以及社会各界共同持续努力的系统工程。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