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中：从图书馆员新使命看未来十年图书馆发展的路线图
2025年12期【本期推荐】
作者：吴建中
来源：吴建中.从图书馆员新使命看未来十年图书馆发展的路线图[J/OL].信息与管理研究,1-6[2025-12-05].https://link.cnki.net/urlid/31.2118.G2.20251205.0917.002.
从图书馆员新使命看未来十年图书馆发展的路线图
摘要：知识生态与技术环境的深刻变革和图书馆事业转型的深入发展，促使图书馆员的使命不断演进与深化。图书馆新使命有很多，如素养培育者、研究合作者、社区连接者、体验设计者、数字文献保存者以及开放科学推进者等。本文将聚焦数字转型、多元素养和开放科学三个方向，从新使命的角度与图书馆未来发展联系起来，并结合面向2035年的阶段性目标，提出图书馆应成为数字社会的学习枢纽、公民素养的培育空间和开放科学的中介平台。通过行动路线的阶段性规划，展望图书馆员在智能化与人文共生的未来中，如何以专业精神与社会责任塑造知识共享的新格局。
关键词：未来图书馆 数字转型 多元素养 开放科学 路线图
0 引言
图书馆的工作重心正在从以书为主体向以知识为主体转移，图书馆不再仅仅是信息的存储库，而是一个动态、智能、互动的知识生态系统。这一点从国际图联《趋势报告》就可以看得出来。《趋势报告》自2013年以来已经更新了8次，2024年版提出了七大趋势：（1）知识实践正在发生变革；（2）AI等技术正在重塑社会；（3）信任体系正在重构；（4）技能日趋复杂化；（5）数字技术分布不均；（6）信息系统正在消耗更多资源；（7）人们渴望社区联结。其中趋势一开宗明义，强调知识认知与实践环境正在发生深刻变化，报告从知识的重新定义、知识产生的多元化等角度，提示图书馆员在新环境下需要关注知识，并把知识辨识、筛选和组织作为自己新使命的一部分。七大趋势整体揭示了图书馆面临的新环境，明确地把图书馆的工作重心提升到基于知识的高度，并引导图书馆员在以知识为主导的基础设施建设中扮演重要角色。
从目前发展可以预测，到2035年，图书馆将成为以个性化和沉浸式为特征的社区驱动型学习、创造和开放中心。图书馆不仅是知识的提供者，而且是知识创造过程的合作伙伴、连接个人与全球知识网络的信息枢纽，以及促进社会公平和终身学习的基础设施。
纵观历史，从印刷术的发明到互联网的兴起，再到如今人工智能的发展，图书馆职业始终与时代发展相适应。今天，图书馆员使命经历又一次重新定义，在生成式人工智能的普及、社会的全面数据化以及广泛的社区参与等多重力量驱动下，图书馆职业正在从以管理馆藏为核心，转向在促进知识创造、批判性探究、数字伦理和社区韧性方面发挥更积极的催化作用。图书馆员的新使命有很多，包括素养培育者、研究合作者、社区连接者、体验设计者、数字文献保存者以及开放科学推进者等。本文将聚焦数字转型、多元素养和开放科学作为图书馆发展的三大支柱。
（1）数字转型：作为技术引擎，数字转型正在重塑图书馆的空间、服务与运营模式。它不仅涉及技术应用，更关乎如何利用技术创造全新的用户体验和知识发现路径。
（2）多元素养：作为面向人的全面发展的教育使命，图书馆开展多元素养教育将有利于培养读者在数字世界中茁壮成长的批判性思维能力，它已超越了传统的读写素养和信息素养，成为涵盖数据、媒体、算法等的多种新兴素养。
（3）开放科学：作为一种哲理性和结构性的转变，开放科学将图书馆定位为促进知识公平创造与传播的催化剂。图书馆的角色从知识的消费者转变为开放研究生态的积极共建者。
数字转型、多元素养和开放科学这三个核心支柱相互关联、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了图书馆未来的发展蓝图。本文从图书馆员新使命的角度将数字转型、多元素养和开放科学三个核心支柱结合起来，提出图书馆应成为数字社会的学习枢纽、公民素养的培育空间和开放科学的中介平台，并通过阶段性目标的方式，提出各自面向2035年发展的路线图。
1 数字转型：筑牢技术根基
在数字技术浪潮席卷全球的时代背景下，传统图书馆正面临一场深刻的存续与发展变革，静态的“信息仓库”已无法满足新一代读者在认知方式与信息行为上的根本变化，数字转型成为其重塑核心价值、回应时代呼唤的必然选择和战略要务。
这场转型的本质是从根本上重塑图书馆的定位与服务范式，要求图书馆从一个单向“推送”资源与服务的“门户”，进化为一个能够“拉动”用户参与互动、分享共建的开放“平台”。在这种新模式下，用户不再是被动的知识接受者，而是能够利用图书馆资源进行再创造的积极参与者，实现用户与图书馆的价值共创。借助人工智能、大数据等前沿技术，转型后的图书馆将构建起一个知识生态系统，它不仅能提供精准化、个性化的智慧服务，更能将沉睡的数据资源转化为可供二次利用的创新资产，真正“融入网络”而非仅存于“网络之上”，从而为教育、科研和社会文化发展提供坚实的知识基础设施，在新时代焕发新的生机。
“以书为本”与“以人为本”是两个不同的地平线。过去，图书馆以典藏为中心，承担着保存与传递知识的使命；而当数字转型深入人类生活的每一个层面，图书馆的核心已不再只是“书的汇聚”，而是“人的连接”。数字化让知识摆脱了载体的束缚，也让信息的边界日益模糊，促使图书馆重新思考：我们所保存的究竟是数据，还是意义？在新的知识生态中，图书馆从信息的“守护者”转变为学习与创新的“赋能者”，促使我们站在新的以人为本的地平线上思考和行动。技术推动了服务模式的革新，但更深层的变革，是价值重心的转移——从以书为中心的收藏逻辑，迈向以人为核心的创造逻辑。数字转型的真正意义，不在于技术更迭，而在于让知识重新回归人的思考、判断与共创，让图书馆成为人与知识、人与社会、人与未来之间的桥梁。
数字转型路线图（2025—2035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基础夯实、服务整合，第二阶段是智能赋能、体验重塑，第三阶段是生态融合、泛在服务，其愿景是从数字化到智慧化，从技术升级到生态重构。
（1）基础夯实、服务整合（2025—2027年），重点在于统一平台，打通数据孤岛，优化核心数字服务。主要任务包括完成馆藏、读者与运营系统的全面数字化整合；构建统一的知识数据平台，实现跨馆数据互联；引入知识图谱技术，开发跨资源语义关联与智能检索。
（2）智能赋能、体验重塑（2028—2031年），重点在于深度应用AI，重塑用户发现、学习和研究的体验。这个阶段的主要任务包括引入生成式AI支持个性化知识服务、实现语义检索与多模态知识导航，以及推行数字治理与数据伦理规范。
（3）生态融合、泛在服务（2032—2035年），重点在于打破图书馆物理和系统边界，将服务嵌入到读者的工作流和生活中。主要任务包括建立图书馆与科研、教育、文化机构的数据共创网络，推动虚实融合的阅读与学习空间，实现图书馆从“资源中心”到“知识生态平台”的跃迁。
由此可见，数字转型的目标是搭建一种基础设施，不仅能让馆藏资源数字化，更是一个全面的变革。从技术架构上，建设云平台、大数据中心以及新一代图书馆管理系统等基础设施；从服务模式上，推进从“到馆服务”转向“在线服务”和“智慧服务”，并配置虚实融合的第三空间；在流程再造方面，利用技术优化采、编、藏、用等所有内部流程，致力于构建面向社会创新的智慧知识生态系统。
2 多元素养：搭建能力桥梁
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前后，全球广泛兴起多元素养教育，加拿大圭尔夫大学图书馆里德莱（Michael Ridley）馆长在其主持的一项课题《超越素养》（Beyond Literacy）中提出，我们所熟知的以读写为主的识字素养（literary）时代已成过去，人类正在进入一个包含信息素养、数字素养、技术素养、文化素养、健康素养等的多元素养时代。那一段时期，一些以阅读为名称的机构纷纷改名，如在美国，大学阅读协会（CRA）于2008年改名为素养教育与研究协会（ALER），全球阅读领域规模较大的国际阅读协会（IRA）于2013年改名为国际素养协会（ILA）。国际图联高度重视信息素养以及各类素养教育，《图书馆与社会发展》宣言强调图书馆应体现社会和文化包容，为民众公平获取信息、参与发展创造条件。在所有的素养中，信息素养是基础，也是最为关键的，宣言提出掌握获取信息的能力是“改善教育状况、开发新的技能、寻找新的岗位、开创新的事业、做好务农及健康决策或者洞察环境问题等”的关键。 联合国2024年9月发布的《未来契约》（Pact for the Future），多次强调信息素养和数字及媒介素养的提升有助于实现2030年联合国发展目标。
近年来，图书馆尤其是公共图书馆的工作重心逐渐从阅读向包括阅读在内的更广泛的素养转移。多元素养正在成为决定图书馆未来发展的关键因素。随着知识传播形态的多元化和技术的快速演进，图书馆不再只是信息获取的场所，而是学习、创造与社区参与的重要平台。多元素养从文化、教育、技术等多个维度，构成了现代社会公众应具备的核心能力体系。图书馆在培育这些素养方面具有独特优势：通过开放的学习空间、专业的指导服务与多样的资源整合，帮助用户理解信息的来源、判断其可靠性，并学会以创造性的方式使用、辨别和研究信息。在人工智能、开放科学和知识共创时代，多元素养更是图书馆推动公平获取、知识共享与社会创新的基础。未来图书馆将成为多元素养教育的枢纽，不仅服务学习者个体成长，更促进整个社会的信息民主与可持续发展。
多元素养路线图（2025—2035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拓展核心、构建体系，第二阶段是跨界协作、学习创新，第三阶段是健全生态、赋能社会，其目标是将图书馆从“信息中心”转变为“素养赋能中心”，培养读者应对复杂信息社会的核心竞争力。
（1）拓展核心、构建体系（2025—2027年），重点在于奠定全民素养教育的图书馆基础。包括制定图书馆主导的包括信息、数据、媒体、AI等的多元素养框架；开展馆员再培训计划，培养跨界教育者角色；建立学习空间与数字工具的支持体系。
（2）跨界协作、学习创新（2028—2031年），重点在于发展面向特定学科和新兴技术的专项素养，并致力于让图书馆成为公众学习与创新的社会平台的目标。包括推动与学校、科研机构、社区的素养共建项目；开展沉浸式学习与游戏化教学实验；建立素养共同体计划，强化广泛参与。
（3）健全生态、赋能社会（2032—2035年），重点在于建立整合的素养教育框架，支持个性化和终身学习，并从以“信息获取能力”迈向“知识创造与社会参与能力”为目标。包括将多元素养教育纳入国家数字文化战略体系；打造国际化素养协作网络与认证体系；以素养提升促进社会创新，构建公民科学与包容性知识社会。
多元素养是推动现代社会持续发展的核心基石和创新创造的引擎，它有助于帮助人们批判性地获取和分析海量信息，辨别真伪，抵御虚假信息的侵蚀，从而做出明智的决策，有助于适应社会的数字化转型，推动技术进步和生产力的提升，更重要的是有助于促进社会包容和公平，确保不同社会群体都能平等地获取信息、表达观点，共享社会发展的成果。
3 开放科学：构建知识生态
开放科学是推动当代学术与知识体系变革的重要力量，对图书馆的未来发展具有深远影响。它强调科研过程的透明化、成果的可获取性以及知识的共创共享，旨在打破学术壁垒，促进全球协作与知识公平。图书馆作为学术信息的核心枢纽，在开放科学体系中承担着关键角色，既是开放获取的推动者，科研数据管理的组织者，也是负责任出版和开放研究的倡导者。通过建设机构知识库、提供研究数据服务、推广开放出版模式，并帮助学术社区及社群提高研究的可见度与影响力，同时确保科研成果长期可用与可复现。更重要的是，开放科学强化了图书馆从“知识保存者”向“知识共创者”的转型，使其在支持科研诚信、促进跨学科合作与实现公共知识共享方面发挥越来越核心的作用。这一趋势正引领图书馆迈向更加开放、协同与创新的未来。
开放科学路线图（2025—2035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政策建设、意识培育，第二阶段是扩展应用、深度融合，第三阶段是全球整合、公平导向，其目标是推进开放协作与开放研究，实现数据共享和知识共创。
（1）政策建设、意识培育（2025—2027年），重点为开放科学建立规范与文化基础。包括制定国家/机构级开放科学指导方针，建立开放获取政策与数据管理指南，并设计开放科学路线图；建设基础性开放知识库和开放出版平台，并选择特定领域开展试点项目；广泛开展开放科学理念和技能的培训，推动科研人员理解开放科学价值并掌握基本的数据管理和共享技能。
（2）扩展应用、深度融合（2028—2031年），旨在从开放数据迈向开放协作。如制定或完善国家/机构级开放获取和数据共享的强制或激励政策，推广负责任评价体系；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建议的周期性汇报要求，建立国家级监测与报告机制，形成可监测、可问责的政策体系；通过制度性要求将开放研究嵌入科研职业路径，提升科研协作和共享效率。
（3）全球整合、公平导向（2032—2035年），实现构建以透明、共享与责任为核心的人类知识共同体的目标。包括将开放成为默认选项，形成一个成熟、高效、自我维持的开放科学生态系统；实现科研数据、出版与教育资源的共享标准与协作的全球互联；完善与开放科学相关的知识产权、数据隐私和科研伦理法规，确保生态系统健康发展。
开放科学不只是技术行为，而是科研生态与评价体系的制度性变革。到2035年实现“开放、可复用且公平的科研生态”，科研成果可被即时发现、可机器读取、跨机构互通，并在全球范围内被公平访问与负责任地使用。图书馆将进一步确立其在学术生态系统中的角色，致力于从传统的知识管理者，成为开放科学的积极推动者和领导者，为全球数据共享和知识共创发挥重要作用。
4 结语
数字转型、多元素养和开放科学是未来图书馆发展的三个核心支柱，它们之间不是孤立的，而是构成了一个紧密相连、层层递进的逻辑体系。数字转型是技术基础和驱动力，多元素养是人的赋能和核心目标，开放科学是理念引领和高阶应用。
数字转型是基础与通路，是这一切的“硬件”和“基础设施”，不只是将馆藏资源数字化，更是一个范型的变革，包括建设云平台、大数据中心以及新一代图书馆管理系统的技术架构，推进从“到馆服务”转向“在线服务”和“智慧服务”，并配置虚实融合的第三空间的服务模式，以及利用数字技术优化采、编、藏、用等所有内部流程的流程再造。它是开展多元素养教育、推进开放科学的先决条件。数字转型创造了包含海量数字信息、复杂检索工具以及多媒体内容的新环境，催生了对多元素养的新需求。同时，没有强大的数字仓储、数据共享平台和持久合规体系，开放科学就无从谈起。
多元素养是能力与桥梁，如果说数字转型是“路”，那么多元素养就是培养“合格的驾驶员”。在数字环境中，图书馆员与用户需要的能力远超传统的读写能力。多元素养包含了各种技能，包括有效使用数字工具和平台的能力，检索、评估、筛选和利用信息的能力，理解、分析、管理和呈现数据的能力，以及批判性地使用和创作不同媒介内容的能力，也是数字转型能否“落地”的关键。如果没有良好的素养，再好的数字平台也无济于事，数字转型的价值就无法实现。同时，对开放科学来说，它是参与开放科学的必备技能。有了良好的素养，研究人员才能规范地管理和共享“开放数据”，广大公众才能正确理解和使用“开放获取”的研究成果。
开放科学是理念与目标，是在数字转型提供的技术可能性之上，由学术社区与图书馆合作推动的一种全新的科研范式和知识共享理念。它主张科研过程（如方法、代码）和成果（如论文、数据）的透明、公开、共享和协作。它依赖于数字转型提供的技术平台（如预印本服务器、开放数据中心），要求所有参与者（科研人员、学生和公众）都具备高度的多元素养，同时也对数字转型和多元素养教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为了支持开放科学，图书馆的数字平台必须更完备、更开放、更注重长期保存，图书馆的多元素养教育也必须深入到科研工作流之中。
本文提出的数字转型、多元素养和开放科学的路线图，不是三个孤立的支柱，它们之间是有机和互补的关系，这些连贯的、分阶段的目标构成了一个从技术驱动到能力培养，再到理念实现的完整逻辑链条。数字转型是动力，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技术手段和平台；多元素养是桥梁，确保了人有能力驾驭这些技术和平台，有效利用海量信息；开放科学是目标，拥有了这些技术，具备了丰富的素养，就能推进知识生产和传播的根本性变革，让知识更公平、更透明地流动。
2025到2035年将是一场从技术重塑到人文共创的十年航程。三个阶段承前启后，阶梯式推进，目标是通过数字转型筑牢技术根基，培育多元素养搭建能力桥梁，推进开放科学构建知识生态。第一阶段是奠定基础，第二阶段是深度融合，第三阶段是开放共创。当然，实现图书馆现代化有着各种各样的新使命，但在这些使命中最突出的是数字转型、多元素养和开放科学，它们与技术、人和价值有关，三者相互依存，共同推动图书馆从信息仓库转变为知识创造与交流的赋能中心，协助构建以透明、共享与责任为核心的人类知识共同体。
（参考文献略）